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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雪

作者: 山河依旧2019/11/29美manbet美句

小时候在老家吃的是窖水,是在下雨天收积的雨水。如果逢到旱年,收积的雨水太少或者根本就没有收上,水不够吃,就要赶着牲口到十几里外的山沟里去驮,来回半天时间,人也辛苦,牲口也吃力。所以到了冬天,对雪的盼望是有多么的殷切。

下雪天,是年少中最快乐的曰子。早早的喂好了羊(下雪天羊是不出圈的,那时候刚单干,家家有一二十只羊),问父母要上几毛钱到商店里买上几十个水果糖。当时的水果糖一毛钱十二个。然后约上七、八个小伙伴在一起,到谁家里推十点半。十点半是一种简单的、比大小的带有赌博性质的游戏。就是扑克牌中的一点到十点,每一点算一点,有花人的和大小王算半点,加起来十点半最大,是普通点的两倍。最多五张牌,如果要到五张牌加起来还没到十点半或刚好十点半就是五雷,相当麻将中炸和,十点或十点以下的是普通的五雷,羸的是普通点的三倍,如果是十点半的五雷,则最大,羸的是平常点的五倍。

玩法是一个稍大点的伙伴或者是比较有钱的能够买得起五毛到一块钱糖的当庄家,由庄家发牌,从扑克中间搬开看点,半点或一点在庄稼,称半在手或一在手,二就是二顺,依次类推三对门,四到后。相同的点数庄家大。一轮牌发过之后,就从开始发牌的那个人开始,看他还要不要,一直要到他满意为止。但不能超过五张牌,如果要了五张牌超过了十点半就是胀死,算是自然输。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那时候我们那样的小山村还没有通上电,更没有听过电视机。下雪天又没有别的事可干,又睡不着,大人也不太约束,是很自由的。不管在谁家的炕上,围坐一圈,有说有笑,玩得天昏地暗。炕是用羊粪煨热的,很舒服。到了傍晚,各自匆忙回家,吃过晚饭又聚在一起点上煤油灯继续玩。到了后半夜,输羸都差不多了,也瞌睡了,有胆小的不敢回家就几个人扯一条被子打颠倒挤在一齐,有嚼牙的、放屁说胡话的,抓痒的……第二天起来,你埋怨他的虱子跑到了自己身上,他抱怨你的臭脚伸到了他的嘴里。

一般下雪天,男人们是不会出门的。他在家里喂羊喂牲口,然后端上个旱烟盒子靠在被子上躺着,扯来老婆盖腿的被角盖上自己的脚,一边抽自己卷的老旱烟,一边听老婆没完没了的唠叨。而女人则坐在炕上做自己永远也做不完的针线活。

晚上,便有几个爱耍牌的男人约到谁家抹花花子,五毛一付底,慢慢的消磨漫漫长夜。

天亮了。大地一片白,白得耀眼。那雪是温柔的、纯洁的、慈祥的。就像是弹化的新绵花平铺在大地上,踩上去绵绵软软的没有一点声音。如果雪没了脚背子或有半腿杆子深,父亲就会一边扫门前的雪一边吆喝着家人们起来扫雪去。等到家人们陆陆续续的都起来了,父亲也把窑与窑之间,院子到羊圈性口圈以及厕所之间的路都扫开了。这时哥哥们都会拿着扫帚跟着父亲到窖场上,路边去扫雪。

扫雪就是把雪扫成一堆一堆的,然后用扫帚拍实,中间用扫帚把插上个眼,接着扫,不停的扫。一直到中午,太阳把雪晒绵了,扫不起来了,这时扫好的雪也估计差不多填满几个窖了,人也乏了,肚子也饿了,才会停下来。这期间如果有那个该子在雪地里戏耍,打闹,就会遭到大人们的呵斥:别遭踏了那一地雪!

吃过饭,消闲了。而闲不住的是娃娃们。女孩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踢键子,踢沙包。男娃们则会拿上撒绳去场上扫出一块空地,钉上撒绳,洒上秕粮食,然后盖上麦衣伪装好,引诱鸟儿去找食的时候上套。起初鸟们对地上突然出现的空地感到不可思议,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可禁不住饥饿,总有一两只胆大的前来试探。它们先在空地的边缘找食,远处的鸟发现前头的鸟找到了食物,并没有发现危险之后,就一只一只的飞来抢食,渐渐的忘乎所以,放松了警惕上了人们的圈套。常常撒住的是鸽子,有时也会撒住一两只呱啦鸡。如果撒住了呱啦鸡,则会兴奋一阵子,它不但肉美,而且体重近乎鸽子的两倍。最扫兴的是红嘴乌鸦,如果它上套之后,死声噎气的叫声不但吓跑了其它鸟不再来,而且它的肉是人们不吃的。

再小一点的男娃就会在院子里父亲扫干净的地方洒上秕粮食,上面用短木棍支起筛子,用长绳系上木棍,绳子的一头放在屋子里,用这样的方法扣麻雀,一会就会逮几只,摔死埋在炕洞里,成了他嘴里的美味。

村里总有一两个精壮小伙子,他们不屑于撒鸽子、逮麻雀。他们会在手里捏上几个石头,再拿上个木棍到野地里追兔子。兔子在雪地里跑不快,在人的追击下,慌不择路,有时会掉在雪坑里或跳进被风刮起的半人深的岭雪里,再也跳不出来……

第二天,男人们会早早的起来去收雪,一个人拿锹,其余的人拿根木棍。拿锹的人把头天扫起来的雪堆铲起来,拿着木棍的人就把木棍插在早就插好的眼里扛起来背到窖里,一趟又一趟,直到把所有的雪堆背完之后,窖也填满了,然后封上窖口,让雪慢慢的融化。

以后的日子,吃水全靠野地里的积雪。用背斗背回来倒进水缸里或饭后的锅里。那时候家家都有两三个水缸。这样的日子持续到野地里的雪消完之后,窖里的雪也融化的差不多了。然后下到窖里掏开积雪直到水桶放下去能打满水为上。

那时候的窖水,往往在夏天里打上来的水里还有冰块浮在上面,捞一块放在嘴里,一股清凉,一股甘甜就会沁入心肺。

现在,雪也下得少了,是被人们当做冬天里的景色欣赏的。短暂的新鲜感过后,就会为雪带来的寒冷,带来的出行不便而心生抱怨。如果有那个孩子偷偷抓一把雪喂进嘴里,就会立即被大人们制止,嫌脏,吃了会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