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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难忘的经历

作者: 江北乔木2020/03/09现代散manbet

连日来,微信战友圈、朋友圈里发来了似乎同样的内容,有的直接用“难忘的一天”的标题来表述,有的用“难忘的经历”来述说。那我姑且就用“一段难忘的经历”为题目吧。这一天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大事件,用国家对外规范的术语表述就是:“1979年2月17日,遵照中央军委命令,中国边防部队对侵犯中国领土的越南军队进行自卫还击作战。”在共和国的历史上已郑重地记住了这一天。

历史的风尘已飘过了整整四十一年。四十一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四十一年前的历史烟云还萦绕在我眼前,四十一年前的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那激动人心的场景不时涌上心头,清晰如昨,因在这一天我有过一段难忘的经历。

我十分清晰地记得,这一天阳光灿烂,我坐在高中靠东南窗户那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明媚的阳光正普照着我和同学们,正在加紧为高考而倾心苦读。这时,地处祖国西南的广西边境上却硝烟弥漫,炮火连天。无情的战争搅乱了平静的湖海,战争的烽火牵动着近十亿中国人民的心,更点燃了青年学子们一颗颗火热的心。

“虽不能上战场英勇杀敌,但我们可为前线将士写信助力。”课间不知是谁提出了这一想法,如古代出征的战鼓响起,作为班长的我,立马向班主任尚桂萍老师作了汇报,表达了我们的迫切愿望。尚老师十分赞许我们的想法,并非常支持我们把这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做好。也就从这一天开始,我们全班大部分同学自发地向广西边防卫国将士们写致敬信,并在全校掀起了一股热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反馈到我们,更激起的是我们一个个澎湃的心潮,在班级,在全校涌起了波澜。

我现在仍记得,当时是用红色横格信笺写的,信的大致内容是这样的:“敬爱的解放军叔叔:你们好!你们辛苦了!你们为了祖国的安宁,人民的幸福,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舍生忘死,为国立功。你们英勇杀敌的精神鼓舞着我,震撼着我的心……我虽然不能像你们一样奔赴血与火的战场,但我一定要努力学习来报答你们,我用一颗真诚的心默默支持你们。最后,祝愿你们多打胜仗、多杀敌人。盼着你们的凯旋归来……”

我们写信都是在课间和自习课的时候,非常认真一笔一划郑重其事地写着信,这是表达对前线卫国将士的感激之情和尊重之意。我清楚地记得,有十几名同学迟迟未动笔,而看到别人写信又心里着急。现在想来,那是不会写信,或是怕写不好对不住前线将士。后来,有的同学干脆就把别人写好了的信拿去照着抄,也要表达自己的一颗真诚、感恩之心。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在于会写不会写,表达的是一颗心。

信写好后,都用了统一的地址发出去了。这时,我们的心就放下了,这一封封信代表着我们的一颗颗心,表达着我们的共同心愿。我们起初的心愿是,只要前线将士们能看到我们的信就行了,至于写信、发信及其他就无关紧要要了,因前线战火正急,正冲锋陷阵的将士们很难有时间回信。

有了这段非同寻常的经历,使我那段中学时光也激情飞扬起来,激起了感情的波澜。因这封信连起了前方与后方,连结起了前线将士与后方学子的心,在中学时光中留下了难以忘怀的精彩片段,留给现在的就是美好的记忆,也是一段难得的写作素材。这不,我在追忆当年这一天的时候,尘封在我脑海深处四十一年的那段记忆,一如闸门一样一下子打开,思想感情的潮水就澎湃起来,笔下仍流淌着我对当年前线将士的感激之情……

承载着那封信的梦想和对保家卫国的心愿,就在写信后的第三年,我也穿上了绿军装,戴上了红领章,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军装、领章、帽徽象征着神圣的使命,火热的军营生活磨练了我的意志,这都是奔赴前线的心灵柱石。

人生总是由一个个缘分和巧合组成的,当年给前线将士发信的我也同样冲向了老山前线,与当年前线将士的心是一样的。其实,当年发给前线将士的那封信,就已经表达了奔赴前线的迫切愿望,只是在等待时机,后来的踊跃参军又是为奔赴前线做准备,当兵就是为了打仗,为了保卫祖国,否则,还要我们这些军人干什么?

1984年12月,我所在的总参通信部队突然接到上级紧急命令,立即赴云南老山前线执行作战任务,因情况紧急,部队首长当日就发出了作战动员令,消息是肯定的,态度是坚决的。战前动员后,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战友们义愤填膺,主动请缨,纷纷向部队首长递交了请战书。第二天,部队就紧急行动,从古都西安出发,乘坐闷罐车,途经五天五夜,到达昆明火车站,尔后,改乘小火车和部队“大解放”行进,行至云南边境时,我们就时常看到兄弟部队开往前线一排排的军车,大多是济南军区六十七军到前线接防的,大家相互打了招呼就是一种默默的鼓励,接着继续行进,到达建水、麻栗坡县境内,部队也没来得及休整,就直接往老山前线进发。

起初,大家都不知道老山前线在什么位置,只有随“大解放”行进,从麻栗坡县向东南部边境行驶了数十公里,就到了威震遐迩的老山前线。这个在普通地图上很难找到的云南边防前线的小小山峰,当年却同共和国的三山五岳齐名,耸立在人们的心中,成为一片多少英雄儿女鲜血染红的土地。

我们与兄弟部队换防后,就驻守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在这里戍边、抗越,用血肉之躯捍卫着共和国的尊严。这里山势陡峭,地势险要,荆棘丛生,森林茂密,但战友们全然不顾,在云南老山前线那半年多的战地生活中,我每天都被一种东西感动着,战地的环境极其艰苦,每天都在生与死之间选择,但为了捍卫祖国的神圣领土和民族尊严,战友们都豁出去了。于是,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出现了著名的十五勇士坚守的“李海欣高地”,出现了“八十年代的上甘岭”,也出现了“老山猛五连”“老山钢刀连”;还涌现出了史光柱、秦国富、盛其顺等千百个英雄人物。我记得,当年在老山前线流传的豪言壮语是“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唱响的歌曲是《十五的月亮》和《血染的风采》。云南老山前线这块小小的阵地,凝聚了祖国的希望,显示了我们伟大民族的灵魂。

话说到这里,云南老山前线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因为还有一段故事在感动着我。那是1985年5月,我和指导员罗俊生到昆明军区五十七医院看望一位受伤的战友,我见到了不忍看到的一幕一幕:二炮部队的一位战友被打伤了头颅,头上缠满了绷带,只露出眼睛一下、下巴以上的脸,纱布上还透着斑斑血迹,让人看了心痛;原昆明军区的一位战友被打断了胳膊,惨不忍睹;济南军区六十七军的一位战友被打断了双腿,躺不能躺,坐不能坐,只能站着,但站久了还不行,只能拄着拐站站、走走,我当时不敢直面他,忍不住流泪,不,我的心在流血。这只是看了一个病房是这样,整个昆明军区五十七医院里,有多少这样甚而比这更残酷的场面啊!

我和他们虽说不是一个部队,但看了眼前的情景,我的眼睛模糊了。同为军人,神圣使命已把我们拴在一起,他们的痛,永远是我心中的痛。我不自觉地和他们交谈了起来。有一位山东省滕州籍的老乡,就是那位拄着双拐的士兵,看起来是伤得最重,他是比我晚一年的1982入伍。说着,他便扯起了当兵的经历。

他入伍前有着比较舒心的工作,在滕州的一家国营企业里当工人,但为了实现当兵的愿望,他不顾亲朋好友的劝阻,毅然从戎。没想到在这次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不幸被子弹打断了双腿。当我问及他是否后悔时,他是这样回答的:“刚开始我确实后悔没听亲人的劝告,来当了兵,结果受了重伤,这样以后找个对象都很难。但后来,当我想想在我身边牺牲的战友,面对受伤的战友时,慢慢改变了我原来的想法。我想,既然选择了来当兵,就要勇敢担当起军人保家卫国的天职,就要勇敢地面对一切。比起身边牺牲的战友,我还幸运得多。为了祖国的安宁,负伤也值得!” 从前线归来,全团举行了“颂前线将士、振我军威”演讲比赛,我写了一篇《祖国在我心中》的演讲稿,把上述故事和这位战友的一番话都写了进去,讲给全团的战友听,战友们都热泪盈眶,掌声不断。

“1979年2月17日”,这是国人难忘的一天。现在想来,更是我难忘的一天,因这一天是我给前线将士写信的一天。还有,后来延续的战争,我也奔赴了前线,我也收到了平度三中莘莘学子的信。这样的一连串经历真是刻骨铭心,如今虽都已过去三十几年到四十一年了,但我始终铭记在心,今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