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肖娴

作者: 肖娴2016年01月24日亲情manbet章

一座房子变老的时候,主人便喜欢称它为老屋。人们这样称呼它的时候对它的情分也就到了最浓酽的时候。我所说的老屋其实是父母的家园,它坐落在村庄的最东头,靠东向西,村庄没有大山也没有大河,它背靠的仅仅只是几座无名的丘陵。有一条小溪从老屋的右边穿村而过,流的不紧不慢,像及了村庄的生活节奏,从容、宁静、笃实。

其实一座房子的诞生,也像一个人需要“十月怀胎”。但造屋需要的不止一年,甚至是三年五载。我九岁那一年父母便开始着手积累造屋的材料。先是打地基用的石头,石头要平中见方,退一步即使不平不方,也要方中见圆,这样垒出的地基才能夯实牢固。然后是请人打土坯。打土坯算得上是一种乡村手艺,我的家乡把打土坯叫打胡基。一般打土胚春天是最好的季节,春天打出的土坯经过夏天的暴晒、秋天的风干、冬天的霜冻,这样的土坯用来砌墙时,一般都不会断裂砌出的墙也是厚度均用、平平整整,用父亲的话说,就是筋道有骨力。最后剩下的就是购买架屋梁的木头了。好比人身上的骨头,选购这些木料时一点也不能马虎,一般大梁和中柱用的全是柏木,其它像挂椽之类却没有太大的讲究。那一年父亲的学校一放寒假,父亲便去山里托付舅舅替我们收购木料,为了买到上好的大梁和中柱,整整一个寒假父亲都是在山里度过的。就这样春天积累土坯、秋天积累石头、冬天积累木头,父亲和母亲起早贪黑、省吃俭用,像燕子衔泥般日积月累,一座房子的材料终于准备的差不多了,父亲便在正月初三那天带上好烟好酒,去村子西头请那两个手艺最好的工匠,请到好工匠算是万事齐备。等到春天一来,泥土的腰身一酥软,我们家的房子便浩浩荡荡地开工了。

农村造屋的进度全靠老天成全,那一年的春天天气也是晴日居多,不足三个月,我家的三间土屋便昂首挺胸地在村庄东头拔地而起。白的墙壁、黛色的青瓦、朱红的门窗,我家的新屋成了整个村庄的亮点。父亲乐呵呵地又在正屋里边的左右两面墙上,又各安了两个圆形方格窗,相较于左邻右舍的房子,又仿佛多出了两只明亮的眼睛。母亲最先在房前栽上了一棵李子,家乡人有房前李子屋后梨的乡俗,第二年春天母亲又不断地在房前屋后,栽上了桃树、苹果树、杏子树、所有能结果的树,都陆陆续续地成了房屋的风景。母亲说房子给人挡着风、遮着雨,人也得给房撑个精神,院子里树绿着、花开着、菜长着、一个家庭像水样,日子才能过得活泛起来。记忆里那两只古典的窗户、那房前屋后一到秋天就挂果的树,从我12岁搬进老屋的第一天,到我23岁出嫁的那一年,成了我对老屋最美好的记忆。在岁月的流转中,新屋变成了旧屋,旧屋一天天成了老屋,在村庄那些新建的楼房中间,像一个勾着背的老头,它的墙皮也脱落了,像一件老棉袄开了线。有风的夜里它的门窗也会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像一个体弱的老人在风中不停地咳嗽。它为父母遮风挡雨的能力正在一点一点减退。我们决定把父母接到城里。父母在城里住了两个月便又偷偷回到了老屋。母亲说城里的楼房阳光照不到,住着心里慌人,乡下的房子再破在旧,有接地气的院子,住着心里宽展。我们拗不过父母,只有顺着二老的心愿,在心里偷偷盘算着怎样在村庄给父母再造一座新屋。

就这样在今年春天,我们推倒了父母的老屋,在老屋原有的基础上又造了一座新屋。父母住进新屋的那一天,我觉得老屋的气息还在,就像一个人即使他的生命消失了,他的灵魂还在。我一直相信老屋是有灵魂的,它在我的心里一直像它身前身后的那些果树,它只是暂时进入了冬眠,在春天,它一定会长出新芽,不过它的新芽是长在我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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